昨傍晚就看完电影,在天桥上驻足半响,看着脚底下奔腾的车流,城南的云层还透着阳光,城北的乌云则在集结,遥想这拨云见日的和平世代之来,联想着暗潮涌动的寰宇秩序之去,总想写点什么。入夜在院里发呆,暴雨洗礼过的京郊大地,透着泥土和植物的清香,万物在路灯的守护下葳蕤生长,虫鸣的交响中,又想起了这部电影。
原始的触动有两点:一是黄轩饰演的李达在天台,和爱妻王会悟聊起当年抵制日货,点火时发现,手中的火柴也是日本造,茫然于偌大的中国,连一根自己的火种都没有;二是青年毛润之围观洋人Party,灯红酒绿,一栏之隔,若有所思的他突然奔跑起来,从南京路一直跑到了外滩的外白渡桥。
李达表面上在说国家羸弱,虎狼环伺,背后另有情绪和所表。此时的李达,刚会晤马林,本兴致盎然的会面,因为对方递过的一包钱,变得别有意味。一大缺钱,那是肯定的,李达家宴毛润之时,说得很明白了,为了钱,陈独秀在广州和陈炯明杠上了,最后连一大都没赶上。可接这钱,意味着成为别人分舵,李达和李汉俊果决相拒。天台上,李达表面上在说洋火,其实另有愤懑和远思。初代党人清醒地认识到,中国不能走附庸之路,要有自己的火种。影片在此没有台词明示,表达暗藏于言语之外的情绪中。
毛润之奔跑的那场戏,更是始终无一台词,一切尽在情绪的流转之中。一开始,他和围观民众一样,被洋人盛大的Party吸睛,甚至试图混在洋人队伍中进场,被拦后的他,突然意识到,这热闹非凡的光景背后,是弱国的反差,于是奔跑起来,直到在外白渡桥上驻足,重新流露出欣喜之情。导演选择这出戏,不是没有出由。毛润之公开发表的第一篇文章,便是1917年以“二十八画生”之名刊登于《新青年》的《体育之研究》,青年毛润之喜好运动之余,怀有一颗运动强国之心。此处用一段跑步戏的调度,来表现体育青年毛润之的情绪流转,再合适不过了。从南京路到外白渡桥的路,我不知道走过多少回,如今百年沧桑的老旧建筑不论中西,皆成新上海的美景和风情,幸甚乐哉!
“美景”还有片中的王会悟,那么婉约,灼灼其华,对新郎官李达来说,是“探怀授心,发露幽情”,对观众来说,是“扬娥微眄,悬藐流离”。作为李达之妻的王会悟,虽不在十三代表之列,却参与了会议筹备和会议全程,会议地址、代表住处皆由其安排,密探搅局后,又是她提议转战嘉兴南湖,不是代表胜似代表。看得出导演黄建新和郑大圣对这一角色的厚爱,不仅把主叙事视角交给了李达夫妇,还把最美的镜头给了王会悟。由李达之妻、毛润之之妻和陈独秀之妻组成的年代美女团,不仅有人文底蕴还有时代担当,在镜头里就像行走在林微因的诗句中。
这些浪漫主义的镜头即是黄建新和郑大圣导演组合的花火,也是黄建新《建国大业》以来的新主旋律叙事的变量。此前《建国大业》《建党伟业》《建军大业》三部曲和《决胜时刻》,都是类编年体的节奏,这种创作模式的优点在于有历史做轨,怎么走都是厚重的,而它的代价是叙事性和人物的弱化。一大的故事黄建新在《建党伟业》里讲过一次了,再一次聚焦这段厚重历史,固然要求变量。这一次黄建新和郑大圣从人物出发,选取截面叙事,借李达夫妇的视角重温一大背后的点点滴滴。故事架构上,影片借取了谍战片元素,尤其是巡捕房对马林的死缠烂打和日本特高课的支线,让故事有了国际视野的广角。
影片的另一大“美景”,是它的青春感。尤其是刘仁静、刘恩铭和王尽美三位美少年代表,导演恨不得让他们“春风得意马蹄疾,一日看尽沪上花”,令人不禁唏嘘“陌上谁家年少,足风流”。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,也不要怀疑导演的诚意,想当初一大代表一行十三人,除了何叔衡和董必武是百年前的“70后”与“80后”,剩下毛润之、李达等都是“90后”,而刘仁静和邓恩铭则是“00后”,不过是19、20岁的少年郎。一大代表平均年龄27岁,这些人要是没有青春感,那就怪事了。
场外的亮相少年郎同理,一大召集令传到法国时,正勤工俭学的周翔宇(恩来)同学不过23岁,与王会悟、王尽美同年,而邓先贤(小平)同学不到17岁。他们和一大场内少年组成的中国历史上最强少年天团,毫不犹豫地站在了历史的C位,成为搅动历史风云,改变中国命运的风云人物。这大许就是梁启超《少年中国说》里希冀的“少年智则国智,少年富则国富;少年强则国强,少年独立则国独立;少年自由则国自由;少年进步则国进步;少年胜于欧洲则国胜于欧洲 ;少年雄于地球,则国雄于地球”吧。